祠堂里,蒙红布的竹轿里传来堂妹小翠的哭嚎。
"救我!他们要把我的影子割下来!"
我躲在祠堂的供桌底下,听着小翠的呼救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三个壮汉抬着竹轿往神龛前冲,轿帘被木杆勾出道裂缝。
我看见小翠的眼皮缝着黑麻线,血珠顺着她的下巴滴下来,砸在供桌的人偶上。
"抓住她!祭品要直系血脉!"
村长沙哑的吼声从神龛后炸出来,我后背瞬间贴紧冰凉的供桌腿。
供桌底下积着灰,混着香灰的味道,呛得我想咳嗽,却只能死死捂住嘴。
竹轿停在供桌前,壮汉们伸手去扯轿门的红布。
我看见供桌上的人偶突然动了,木头做的手指慢慢抬起来,划过小翠伸出轿外的手腕,留下三道渗血的印子。
小翠的哭声陡然拔高,又猛地咽了回去,像是被人捂住了嘴。
我趁他们按住竹轿的间隙,手脚并用地爬向祠堂侧门,鞋跟蹭到地上的香灰,留下一串慌乱的印子。
直到躲进后山的密室,心脏还在狂跳,左手腕那道一直以为是“高考复习时被开水烫的”疤痕,突然隐隐作痛。
1
我是两天前回的槐树村。
高考结束后,我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,刚走到村口老槐树,就看见婶子们凑在一块嚼舌根。
“小翠都失踪三天了”
“祠堂夜夜亮灯,族长说山神又要‘选祭品’了。”
“林家这两年怎么总出事儿,前几年是晚星,现在又是小翠……”
“晚星”两个字像根细针,扎得我太阳穴发疼。我明明是林小满,是林家留在村里唯一的女儿,哪来的“晚星”?
老槐树的影子突然扭曲,在地上拖出人形轮廓。三五个抽旱烟的老汉突然齐刷刷转头,浑浊的眼珠看着我转,像极了祠堂供桌上的泥胎木偶,看得我心里一阵发毛。
接生婆王婶看到我,笑着打招呼:"小满回来了?"
我攥着行李袋的带子,指节泛白,勉强扯出个笑:“婶子们,我刚回,小翠……真没消息吗?”
王婶往祠堂的方向瞟了一眼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浑身发抖地推着我走。
“快回去!今晚别点灯!”
推开家门,灰尘扑面而来。
我踉跄着扶住八仙桌,供着的瓷瓶突然炸开。里面插着的麦穗,每粒都带着血点。
我放下行李,第一件事就是找镜子。
左手腕那道疤还在,浅褐色,大概两指宽,是我一直以为的“高考前复习,打翻开水烫的”。
可刚才王婶提到“晚星”时,我脑子里竟闪过个模糊的画面:有人攥着我的左手,往山崖下跑,手被石头划得生疼……
我甩了甩头,把那念头压下去。肯定是高考太累,脑子出了岔子。
当天晚上,我没睡着。
木板床吱呀响,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在地上投出树影,晃得人眼晕。
我总想起小翠,想起她去年生日时,捧着我缝的蓝布褂子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:“姐,等我考上高中,也跟你一样,去城里读书。”
3
凌晨三点,我爬起来,揣着手电筒往小翠家走。
她家在村东头,院门虚掩着,推开门时,门轴“吱呀”响了一声,在夜里格外刺耳。
屋里没灯,我用手电筒照了照,堂屋的桌子上还放着半碗没吃完的粥,已经馊了,旁边散落着几根彩色的头绳,是小翠最喜欢的那种。
我往柴房走,刚靠近就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。柴房的锁是新换的,我绕到窗户边,用手电筒往里照。
柴堆后面,好像藏着个东西。我搬了块石头,砸开窗户的插销,翻进去,在柴堆里摸到个硬壳本子,是小翠的日记。
日记本的封面沾着点暗红的血,我翻开,里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:
“7月5号,我看见祠堂的梁柱上有影子在动,像小满姐的样子,可小满姐不是在城里读书吗?”
“7月7号,族长找我娘说话,我听见他说‘晚星快回来了,小翠先顶着,等晚星回来,就不用找替补了’。晚星是谁?”
“7月9号,族长让我去祠堂帮忙擦供桌,我看见供桌上的人偶,脸跟我有点像……他还摸了摸我的手腕,说‘林家的血脉,都一样’。”
“7月10号,我很害怕……”
后面的字被血糊住了,看不清。
我攥着日记本,手一直在抖。
小翠看见的影子像“小满姐”,可我这三年一直在城里,根本没回村。
族长说的“晚星”“替补”,到底是什么意思?
还有,神龛上的人偶摸小翠的手腕……
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手疤,突然想起白天张老汉看我的眼神,后背一阵发凉。
这时,楼板突然传来重物拖曳声,像是有人在爬……
我赶紧躲到柴房墙根,不久后看见族长提着个灯笼,往祠堂的方向走。
他走得很慢,灯笼的光晃在地上,映出他的影子,长长的,像要缠上来。
4
我看着族长的背影,摸出怀里的日记。
翻到小翠写的“影子像小满姐”那页。
如果我不是那个“小满姐”,那祠堂里的影子,是谁?
我抹黑回去,一直在想日记里的内容。我试着回忆三年前的事,可关于回村前的记忆,像蒙了层雾。
只记得高考复习、收拾行李,再往前,就是模糊的“摔了一跤,烫伤了手”。
我甚至想不起,我是怎么从村里去的城里,是谁送我去的。
7月15号,便是月圆夜。
前一天晚上,我听见婶子们说:“族长说了,今晚山神要‘收祭品’,让大家别出门。”
我知道,我必须去祠堂。
天黑后,我揣着日记和一把水果刀,往祠堂走。
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,突然,影子的左手腕开始渗血,和祠堂门缝里透出的红光连成一条线。
祠堂的灯亮着,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,还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。
我绕到后窗,用刀撬开一条缝往里看了一阵,翻了进去。
刚藏到供桌下,便有三个壮汉抬着个蒙红布的竹轿进来了。
轿里传来女子的哭声,断断续续的,像小猫叫。
"救我!他们要把我的影子割下来!"
是小翠的声音!
小翠惊恐之下狠命挣扎着,差点掀翻了轿子。
此时传来村长沙哑的吼声:“抓住她!祭品要直系血脉!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失踪的小翠竟成了选中的祭品。
透过布帘布,我看见供桌上的人偶突然动了,木头手指划过小翠的手腕,留下三道血痕。
小翠的哭声陡然拔高,又猛地停了!
5
我绕到祠堂正门,趁壮汉们按住竹轿的间隙,猛地推开门,冲了进去:“放开她!”
族长回头,看见我时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变得阴狠。
“小满?你来得正好,林家的血脉,本就该一起侍奉山神!”
我攥着水果刀,往竹轿冲,却被一个壮汉拦住。
就在这时,供桌后的梁柱突然晃了一下,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——梁柱上的影子,动了。
那影子和我穿一模一样的衣服,连左手疤的位置都分毫不差。
我抬手,影子也抬手;我摸疤,影子也摸疤。
可下一秒,影子突然抬起左手,慢悠悠系了个红绳结。
那是个很老的结,我小时候好像见过,是姐姐教我的。
姐姐?
与此同时,我的左手腕传来灼烧感,疤痕竟变成了血红色。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突然闪过画面:
三年前,我和一个女孩在老槐树下吵架,她穿着棉褂子,攥着我的手:“晚星,别跟族长走,他是坏人!”
然后,我摔下了山崖,她的声音在上面喊:“晚星!等着我!”
晚星……我是林晚星?
那我这三年,一直顶着“林小满”的名字活着?
供桌上的人偶“咔嗒”响了一声,又多了道刀痕。
影子突然转向后山密室的方向,又指着竹轿晃了晃。
我猛然回过神来,先救小翠,再找真相。
趁壮汉愣神的间隙,我划破了他们手臂,推开几人,冲到竹轿前,解开红布。
小翠躺在里面,眼睛缝着黑麻线,脸色惨白。
听见我的声音,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。
“姐……你是晚星姐,对不对?你的声音,像……”
“我是,我救你出去。”我攥着她的手,往神龛后的密道跑。
“拦住她们!别让她们跑了!”
族长气急败坏,可不等对方追上来,我已经按下了机关。
我拉着小翠跌进后山的灌木丛里,枝叶刮在脸上,火辣辣地疼,可我不敢停。
直到看见山腰那间爬满藤蔓的密室,才敢松开手,扶着树大口喘气。
“姐……这是哪儿?”
小翠半张着缝着线的眼睛,声音发颤。
我刚要开口,密室的门突然“吱呀”开了,里面走出个女孩,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,左手也有一道疤。
她看着我,眼泪流下来:“晚星,我终于等到你了。”
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林小满,我的姐姐。
6
小翠“啊”了一声,往我身后缩了缩,却又很快探出头。
“你是……祠堂里的影子?”
姐姐点点头,伸手拂开额前的碎发,露出手腕上缠着的红绳。
绳子被磨得发亮,嵌进皮肉里。
“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三年前族长挪用河堤款,我发现后要揭发。”
“他就故意挑唆我和你吵架。”
“你摔下山崖失忆后,他把你变成‘林小满’,又把我锁进这密室,抽走半魂附在祠堂的影子上,当他的‘活祭品’。”
我攥着姐姐的手,指腹触到她冰凉的指尖。
突然想起村民说的“供桌人偶刀痕”,原来每一道刀痕,都是在啃食她的魂魄。
“不怕,我们一起找证据,揭穿他的鬼话。”
我咬着牙说,小翠也跟着点头:“我知道族长总把重要的东西锁在书房里!”
此时,山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,紧接着,无数火把的光从山脚爬上来。
“他们追来了!”
姐姐脸色一变,拉着我们往密室深处退。
“后山有条小路通山神庙,快!”
我们顺着密道往山神庙跑,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声。
7
火把的光扫过头顶的树枝,投下的影子像伸来的鬼爪,偶尔能听见族长嘶哑的吼声:“把后山搜遍!找不到人,今晚都别睡了!”
山神庙的门早烂了,我一眼就看见门口那对半人高的石灯笼,中空的,刚好能塞进两个人。
我先把小翠推进去,姐姐突然拉住我:“我引开他们,你们在里面别出声。”
我刚想反驳,她已经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,故意踩断树枝,发出“咔嚓”的声响。
我缩在石灯笼里,能听见火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小翠的呼吸热烘烘地喷在我颈间,我捂住她的嘴,抱着她不停发抖的肩膀。
“人呢?”族长的声音就在石灯笼外,火把的光映在灯笼壁上,晃得人眼晕。
“明晚就是月圆夜,没了祭品,山神会发怒的!”
“族长,要不要先回村?”有人小声问。
族长“呸”了一声,声音里满是狠劲: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今晚不眠不休地搜,找不到林家的丫头片子,咱们村都得完!”
直到脚步声远了,我才松开手,和小翠从石灯笼里爬出来。
夜风里带着山神庙的霉味,我突然想起姐姐说的“族长书房”。
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,现在全村人都在搜山,他的家肯定没人守。
“小翠,你能摸黑认路吗?”我问。
她点点头:“我常去族长家送东西,很熟悉。”
我们顺着密道往村里走,密道里又黑又湿,石壁上的青苔滑溜溜的,我扶着小翠,一步一步往亮处挪。
后半夜,我和小翠终于摸进了族长家。
书房的门没锁,我推门而入,摸出怀里的火柴点亮油灯。
书架上摆满了旧书,我翻到第三个抽屉时,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铁盒。
盒子锁着的,我找了根发簪,撬了三下,“咔嗒”一声,锁开了。
里面有一叠泛黄的纸。
是当年政府下拨救灾款的通知,上面有鲜红的公章。
而河堤修建的账本,每页都有被篡改的痕迹。
还有一张旧照片,族长站在坍塌的河堤前,手里抱着厚厚的钱袋,笑得露出牙,背后是被冲毁的房屋碎片。
“找到了!”我攥着铁盒,心脏狂跳,一个计划突然在脑子里成型。
我把铁盒塞进怀里,拉着小翠往祠堂走。
路上遇见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,我故意绕开,直到看见祠堂门口的火把光,才停下脚步。
我整理了一下衣襟,笑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。
8
“族长,你们在找什么?”
我的声音不大,却让所有人都顿住了。
族长转过身,火把的光映在他满是狐疑的脸上。
“林小满?你没跑?”
我摊开手,笑得更甜。
“我跑什么?小翠好端端在祠堂里坐着呢,你们这么兴师动众,是怕山神生气?”
族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挥了挥手:“走,去看看!”
我走在前面,故意放慢脚步,能听见身后村民的议论声。
“要是小翠还在,就不用搜山了。”
“但愿山神别发怒!”
推开祠堂的门,供桌前放着一把椅子,上面坐着个盖着红盖头的姑娘。
身上穿的蓝布褂子,正是我去年给小翠缝的那件。
“祭品还在就好!”族长松了口气,转头看向村民,声音又变得温和。
“大家放心,山神不会发怒了。”可他的目光扫过我时,却像淬了毒,死死盯着我。
我走到椅子前,突然抬手,一把掀开红盖头。
红布落地的瞬间,祠堂里鸦雀无声。
王婶先发出一声惊呼:“小满?!”
“你是小满?那……那之前的‘小满’是谁?”
姐姐端坐在椅子上,她早在我来之前就藏进了祠堂,扮成小翠的样子。
族长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白了,踉跄着后退一步,指着我:“你……你是林晚星?!”
我笑着点头,从怀里掏出铁盒,“啪”地摔在供桌上。
“族长,你早就知道我是林晚星,她是林小满!”
我指着他,越说越激动。
“你把我变成‘林小满’,把我姐当祭品,就是为了掩盖你挪用修河堤的公款、害死村民的罪证!”
姐姐站起身,扯下手腕上的红绳,举到村民面前。
“这红绳是他编的‘控影术’,三年来,我的魂魄被锁在祠堂的影子里,供桌人偶的每一道刀痕,都是在吸我的魂!”
村民们炸了锅,王婶冲过来,抓起铁盒里的照片,眼泪一下子流出来。
“我男人就是修河堤时被冲走的!你说他是被山神收走的,你骗了我们这么多年!”
张老汉举起旱烟杆,就要往族长身上打:“你这个畜生!难怪河道时常决堤。”
小翠的娘也扑了上去要抓花他的脸。
“小翠的眼睛也是你缝的吧?!你说被山神看上是她的福气。”
族长慌了,伸手去抢铁盒,却被姐姐一把抓住手腕。
就在这时,祠堂的梁柱突然晃了一下,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梁柱上滑下来,像条蛇,缠上族长的胳膊。
是姐姐的影子,此刻正变得越来越清晰,甚至能看见影子里的红绳印记。
“你抽我的魂养影子,现在影子要找你算账了!”
姐姐的声音陡然拔高,影子猛地收紧。
族长发出凄厉的惨叫,身体开始扭曲,脸憋得青紫,跌跌撞撞地往祠堂外跑。
供桌上的人偶“咔嗒”一声裂成两半,里面掉出一撮黑发。是小翠被缝眼睛时,掉在轿里的头发。
姐姐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布包,里面装着晒干的槐树叶。
“这是解红绳的药,当年老槐树下的叶子,能破血脉咒。”
她刚要递过来,突然捂住胸口,咳了起来,梁柱上的影子开始变淡,显然是撑不住了。
“姐!”我赶紧扶住她,却看见她的手腕上,红绳正在慢慢变透明,“是不是影子要消失了?
“别慌。”姐姐指着密室的窗户,“月光能养魂,你把槐树叶铺在窗台上,让月光照进来。”
她顿了顿,又看向小翠,“小翠,你能帮我把红绳解下来吗?我看不见绳结……”
就在这时,外面的惨叫声突然停了。我心里一紧,刚想出去看,却听见王婶的声音传来。
“晚星!小满!你们快出来!族长他……”
9
我和姐姐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。
族长倒了,可影子的事,还没结束。
小翠的手停在红绳上,小声说:“姐,绳结好像松了……但我总觉得,祠堂里还有别的东西在动。”
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密室的门,只见门缝里,慢慢渗进一道黑色的影子。
不是姐姐的,也不是族长的,那道影子细细长长的,像根头发,正往小翠的脚边爬来。
那道细黑影爬到小翠脚边时,她突然“嘶”了一声,往后缩了缩。
“姐,它……它缠我脚踝了!”
我赶紧蹲下身,想伸手去拨,却见那影子像有生命似的,顺着她的裤脚往上爬,所过之处,小翠的皮肤泛起一层冷白。
“是族长的残魂!”
姐姐突然抓住我的手,声音发颤。
“他靠‘控影术’活了这么久,就算肉身没了,残魂也会附在影子里,想找新的宿主!”
说话间,那道黑影已经爬到小翠的手腕,和她之前被人偶划伤的血痕缠在一起,血痕瞬间变得乌黑。
小翠疼得眼泪直流,却死死咬着牙不喊出声。
我摸出怀里的槐树叶,往黑影上按,树叶刚碰到影子,就“滋啦”冒起白烟,黑影猛地缩了一下,却没退走,反而更凶地往小翠的伤口里钻。
“不行!要月光照过的槐树叶!”姐姐说着,把窗台上的树叶全推给我,“快,把树叶铺在她手腕上!”
我赶紧将泛着绿光的槐树叶按在小翠的伤口上,黑影发出一阵细碎的“滋滋”声,像被烧着的棉线,慢慢蜷缩成一团。
黑影从她手腕上掉下来,落在地上化成一滩黑灰。
小翠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气,手腕上的血痕也慢慢恢复成淡红色。
我们刚松口气,密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开,外面传来村民们慌乱的呼喊。
“祠堂的影子……影子又动了!”
我扶着姐姐和小翠往外走,刚到祠堂门口,就看见供桌旁的梁柱上,映着一道巨大的黑影。
那影子没有实体,却能看清族长的轮廓,正张牙舞爪地往村民们扑去。
“大家别慌!”
姐姐突然往前走了两步,举起手腕上快透明的红绳。
“这红绳是他编的咒,现在他没了肉身,残魂撑不了多久!”
说着,她将红绳往梁柱上一抛,红绳像条红蛇,缠住那道黑影的腰,瞬间收紧。
黑影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,轮廓开始变得模糊。
王婶突然冲过来,手里举着之前从铁盒里翻出的账本:“都是你害的!我男人、还有那些被山洪冲走的人,你欠我们的!”
她将账本往黑影上扔,账本碰到影子的瞬间,竟燃起淡蓝色的火,火舌顺着影子蔓延,将黑影烧得滋滋作响。
其他村民也反应过来,纷纷捡起地上的槐树叶、香灰往黑影上扔。
“你骗了我们这么多年,还想害人,没门!”
黑影在火光和香灰里挣扎,慢慢变小,最后化成一缕黑烟,被风吹散在祠堂里。
供桌上的人偶“咔嗒”一声,彻底碎成木屑,之前滴在上面的血水,也慢慢蒸发,没留下一点痕迹。
姐姐手腕上的红绳彻底消失了,她晃了晃,我赶紧扶住她,却见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:“我的魂……归位了。”
10
第二天一早,村民们将族长的尸体抬下山,又联系了镇上的警察,把铁盒里的罪证交了上去。
王婶带着几个婶子,帮小翠拆了眼皮上的线。
线拆了后,小翠的眼睛还不能见强光,却能模糊看见东西了。
张老汉和几个老汉,主动去镇上请医生,给姐姐和小翠调理身体。
半个月后,小翠的眼睛能看清了,姐姐的身体也渐渐恢复。
我们收拾行李,准备离开槐树村。
离开那天,村民们在村口老槐树下送我们。
王婶塞给我一篮鸡蛋,红着眼眶说:“晚星,小满,小翠,是我们对不住你们……以后要是想回来看看,村里永远有你们的位置。”
我接过鸡蛋,笑着点头。小翠拉着我的手,往老槐树下指:“姐,你看,槐树叶又绿了。”
我抬头望去,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落在地上,映出斑驳的光影。
那些影子很轻,很柔,再也没有之前的诡异。
车刚开上山路,小翠突然拍着车窗喊:“姐,你看老槐树!”
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,村口的老槐树下,竟站着一道模糊的影子,穿着蓝布褂子,身形像极了姐姐。
可姐姐明明就坐在我身边,正握着我的手,指尖温热。
“是眼花了吧?”
姐姐笑着揉了揉小翠的头,可我分明看见,那道影子抬手挥了挥,和姐姐此刻的动作一模一样。
车转过山弯,影子被树挡住,再也看不见了。
后来,我上了高三复读班,小翠也进了初中。
有天晚上,我收到王婶发来的消息,说村里拆祠堂时,在梁柱里挖出个小木盒,里面装着半根红绳,和一撮乌黑的头发。
那头发的长度,和姐姐三年前的一模一样。
王婶还说,老槐树下的影子,每天傍晚都会出现,就站在当年我摔下山崖的地方,像在等什么人。
我拿着手机,突然想起离开前那晚,姐姐坐在窗边看月亮,轻声说:“当年我被锁在密室里,总靠老槐树的影子传递消息。”
“现在它大概……还记着我吧。”
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落在姐姐的手腕上,那里本该有红绳印记的地方,竟隐隐映出一道浅影,像极了老槐树枝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