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口的老井里，突然冒出成堆的金元宝。

元宝色泽古旧，上刻"长生"二字，还带着一股檀香味。

村里见多识广的老人说，这是祖上埋的宝贝，挖到就是造化。

全村男女老少疯了似的往井里钻，连夜搬运。

可一个路过的瞎眼婆婆，却冷笑着说。

「阴债还阳财，三代绝子孙！」

果然，村子里的怪事一件接一件。

### 1.

我叫沈清音，是青石村唯一读过大学的人。

那天清晨，我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，突然听见村口传来震天的欢呼声。

「快来看！老井里冒出金子了！」

「真的是金元宝！一堆一堆的！」

我扔下手里的活计往村口跑，远远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围着那口废弃多年的老井。

井口冒着白雾，雾气里隐约能看见金黄色的光芒。

村长柳茂生已经让人用绳子吊下去了，第一个上来的是他儿子柳建国，手里抱着三个沉甸甸的金元宝。

「真的！真的是金子！」柳建国激动得脸都红了，「还刻着字呢！」

我挤到跟前，看清了元宝上的字——「长生」。

字体古朴，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。

「这是祖上埋的宝贝！」村里最老的宋大爷颤抖着声音说，「我爷爷说过，咱们村以前出过大官，埋了不少好东西！」

「挖到就是造化啊！老天爷开眼了！」

人群瞬间沸腾了。

### 2.

不到半个时辰，全村男女老少都疯了。

有人拿着竹筐，有人背着麻袋，还有人直接开来了三轮车。

柳茂生组织人轮流下井，每家每户按人头分配。

我爹沈建民也跟着去了，我拦都拦不住。

「清音，这可是天降横财！」我爹眼睛发亮，「咱家就你妈身体不好，这下有钱治病了！」

我张了张嘴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
一口废弃的老井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金元宝？

而且那檀香味，闻着让人头晕。

「爹，要不咱们别拿了？」我小声说。

「胡说什么！」我爹瞪了我一眼，「读书读傻了？这是祖宗保佑！」

他说完就挤进了人群。

我站在井边，看着一筐筐金元宝被吊上来，心里越来越不安。

这时，村口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笑声。

「呵呵呵……」

笑声很轻，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。

### 3.

一个瞎眼婆婆拄着拐杖，慢慢走了过来。

她穿着破旧的青布衣裳，头发花白，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。

「哪来的老婆子？」柳茂生皱眉，「这是我们村的事，外人少管！」

瞎眼婆婆却不理他，径直走到井边，用拐杖敲了敲井沿。

「阴债还阳财，三代绝子孙！」

她的声音冰冷刺骨。

人群瞬间安静了。

「你胡说八道什么！」柳建国第一个跳出来，「这是我们祖上留下的财富！」

「祖上？」瞎眼婆婆冷笑，「你们可知道，这口井下面埋的是什么？」

没人回答。

「一百年前，这里是乱葬岗。」瞎眼婆婆慢慢说，「死了的人没钱下葬，就扔进这口井里。后来井水变黑，村里人才封了井。」

「你们今天挖出来的，不是什么金元宝。」

「是冥币。」

### 4.

「放屁！」柳茂生怒吼，「这明明是真金白银！」

他抓起一个元宝，狠狠砸在地上。

元宝发出清脆的撞击声，在阳光下闪着金光。

「你看看，这是假的吗？」

瞎眼婆婆摇摇头，转身就走。

「不信就算了，七天之后，你们自然会知道。」

她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。

人群沉默了几秒，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。

「装神弄鬼！」

「肯定是想来分一杯羹！」

「别理她，继续挖！」

我看着那个元宝，总觉得它的光芒有些诡异。

但周围的人已经完全疯了，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。

到了晚上，全村家家户户都点着灯，在清点自己分到的金元宝。

我爹分到了五个，兴奋得一夜没睡。

我妈却一直皱着眉头。

「清音，你说那个婆婆的话……」

「妈，您别多想。」我安慰她，「明天我去镇上找人鉴定一下，看看这些元宝到底是真是假。」

话音刚落，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尖叫。

### 5.

是柳建国家。

我和我爹冲了过去，只见柳建国瘫坐在地上，脸色惨白。

他怀里抱着的三岁儿子柳小宝，正在剧烈抽搐。

「快！快叫医生！」柳建国的妻子哭喊着。

村里的赤脚医生老孙赶来，检查了一番，脸色也变了。

「这孩子……好像中毒了。」

「中毒？怎么可能！」柳建国抓住老孙的衣领，「他今天什么都没吃！」

「那他接触过什么东西？」

柳建国愣住了。

他想起来，晚上柳小宝一直在玩那些金元宝，还用嘴咬过。

「元宝……」他喃喃自语，「不可能，那是金子啊……」

老孙立刻检查了那些元宝，闻了闻，脸色大变。

「这上面有毒！」

「什么毒？」

「我说不上来，但绝对有毒！」老孙转身就跑，「我去镇上叫救护车！」

柳小宝的抽搐越来越剧烈，口吐白沫，眼睛翻白。

不到十分钟，孩子就没了气息。

柳建国抱着儿子的尸体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
### 6.

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。

所有人都慌了，纷纷把金元宝扔出家门。

但已经晚了。

第二天早上，又有三个孩子出事。

症状和柳小宝一模一样——抽搐、口吐白沫、眼睛翻白。

村里的孩子几乎都玩过那些金元宝。

老孙连夜把元宝送去了镇上化验，结果让所有人都傻了眼。

这些元宝表面镀了一层金粉，里面是铅和汞的混合物。

而且那股檀香味，是某种致幻剂。

「这根本不是什么祖上的宝贝！」老孙颤抖着说，「这是有人故意投毒！」

柳茂生立刻报了警。

警察来了，封锁了老井，开始调查。

但井底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些腐烂的木头和破布。

那些金元宝是从哪里来的？

没人知道。

### 7.

接下来的几天，村里接连出事。

先是柳建国疯了，整天抱着儿子的遗像哭喊，说要去井底找儿子。

然后是宋大爷暴毙，死前嘴里一直念叨着「长生」两个字。

再然后，是我爹。

那天晚上，我爹突然发起高烧，浑身抽搐。

我和我妈把他送到镇上医院，医生检查了半天，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
「他的身体机能在快速衰竭，就好像……」医生犹豫了一下，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力。」

我脑子里突然闪过瞎眼婆婆的话。

「阴债还阳财，三代绝子孙！」

我冲出医院，骑着摩托车往村口赶。

必须找到那个瞎眼婆婆。

她一定知道些什么。

### 8.

我在老槐树下找到了她。

她坐在树根上，好像在等我。

「你来了。」她说。

「你到底是谁？」我喘着粗气，「你知道那些金元宝的事对不对？」

「我叫云姑。」瞎眼婆婆叹了口气,「一百年前,我也是青石村的人。」

「一百年前？」我愣住了,「你在说什么？」

「你们挖出来的那些东西,是当年村里人为了求财,和阴间做的交易。」云姑慢慢说,「他们杀了三十六个外乡人,把尸体扔进井里,用鲜血和冥币换来了二十年的富贵。」

「但欠下的债,总要还的。」

「二十年后,全村人暴毙,只剩下几个孩子活了下来。」

「你们,就是那些孩子的后代。」

我的手脚冰凉。

「那现在……」

「现在有人把那口井重新打开了,把当年的冥币重新放了进去。」云姑说,「谁拿了那些东西,谁就要还债。」

「怎么还？」

「用命还。」

### 9.

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医院。

我爹已经昏迷了,身上插满了管子。

医生说他撑不过今晚。

我抓着我妈的手,把云姑的话告诉了她。

我妈听完,沉默了很久。

「你爹当年分到了五个元宝。」她突然说,「但他只拿回来了三个。」

「另外两个呢？」

「他说……他埋起来了,准备以后留给你。」

我的心一沉。

那两个元宝还在。

只要找到它们,送回井里,说不定还有救。

「妈,它们在哪？」

「后院,老槐树下。」

我立刻冲出医院。

回到村里已经是深夜。

我拿着铁锹,在后院的老槐树下挖了起来。

挖了半米深,铁锹碰到了硬物。

是一个木盒子。

我打开盒子,里面躺着两个金元宝。

它们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。

### 10.

我抱着木盒子往村口跑。

老井已经被警察封锁了,拉着警戒线。

我翻过警戒线,站在井边。

井里一片漆黑,散发着腐臭的味道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把两个元宝扔了进去。

元宝落入井底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
然后,什么都没发生。

我愣住了。

「没用的。」云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,「你们拿走的,不只是元宝。」

「还有什么？」

「那些檀香味,那些白雾,那些你们呼吸进去的东西。」云姑说,「都是冥界的气息。」

「你们已经被标记了。」

「那怎么办？」我近乎绝望地问。

「只有一个办法。」云姑走到井边,「把井填了,用活人的血封印。」

「活人的血？」

「对,而且必须是自愿的。」云姑转过身,「当年我就是用自己的血封印了这口井,但我没想到,一百年后还是有人把它打开了。」

「这次,我再封一次。」

她说完,竟然直接跳进了井里。

### 11.

我来不及阻止,只听见井底传来一声闷响。

然后,井口冒出了血红色的雾气。

雾气越来越浓,最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

漩涡里传来无数凄厉的哭喊声。

「还我命来！」

「还我命来！」

我捂着耳朵,跪在地上。

那些声音持续了整整一夜。

天亮的时候,一切都归于平静。

老井的井口,长出了一棵巨大的槐树。

树干粗壮,枝叶茂密,遮住了整个井口。

我回到医院,我爹奇迹般地醒了过来。

医生说他的身体机能在快速恢复,简直不可思议。

村里其他出事的人,也都陆续好转。

只有那些已经死去的孩子,再也回不来了。

### 12.

葬礼那天,柳建国抱着儿子的骨灰盒,突然指着我大喊。

「都是你！都是你害的！」

「如果不是你把元宝扔回井里,我儿子就不会死！」

「你就是个扫把星！」

村里其他失去孩子的人家,也都围了上来。

「对！都怪她！」

「她读过书,肯定知道那些元宝有问题,为什么不早说！」

「她就是故意的！想让我们都死！」

我被推搡着,差点摔倒。

我爹冲上来护住我,却被柳建国一拳打在脸上。

「你女儿害死了我儿子！我要她偿命！」

「够了！」

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人群安静了。

宋大爷的儿子宋明远,拄着拐杖走了过来。

他是村里唯一一个在城里当过干部的人,说话很有分量。

「你们忘了是谁救了你们？」宋明远指着我,「如果不是清音找到那个婆婆,你们现在都得死！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没有可是！」宋明远打断柳建国,「孩子的死,是我们自己贪心造成的,怪不得别人！」

「而且……」他顿了顿,「你们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？」

人群骚动起来。

「什么意思？」

宋明远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。

「这是我爹留下的遗物,我昨天才找到。」

他展开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。

「一百年前,青石村确实和阴间做过交易。」宋明远念道,「但交易的内容,不只是用命换财。」

「还有一条。」

「每隔一百年,村里必须献祭三十六个孩子,才能保全村人平安。」

「如果不献祭……」

他的声音颤抖起来。

「全村人都会变成活死人,永远困在这里,不得超生。」

### 13.

人群炸开了锅。

「献祭？怎么献祭？」

「三十六个孩子？村里哪有那么多孩子？」

「那我们怎么办？」

宋明远沉默了。

我突然想起云姑说过的话——「你们拿走的,不只是元宝。」

那些孩子,不是因为中毒死的。

他们是被当成了祭品。

「不对。」我突然说,「如果真的需要献祭,为什么那些孩子会死？按理说,他们应该被带走才对。」

宋明远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

「因为献祭失败了。」

「什么？」

「云姑用自己的血封印了井,破坏了献祭仪式。」宋明远说,「所以那些孩子只是死了,没有被带走。」

「但这也意味着……」

「交易还没完成。」

「阴间还会再来。」

话音刚落,村口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钟声。

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

钟声沉闷而缓慢,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口上。

所有人都僵住了。

「快看！」有人指着村口。

只见老槐树下,站着一排穿着白衣的人。

他们低着头,看不清脸。

但每个人手里,都捧着一个金元宝。

### 14.

「是他们！」柳建国尖叫起来,「是那些死去的孩子！」

我定睛一看,那些白衣人的身形,确实和村里死去的孩子一模一样。

柳小宝站在最前面,抬起头,露出一张惨白的脸。

他的眼睛是黑的,没有眼白。

嘴角咧到耳根,露出森森白牙。

「爹……」他用稚嫩的声音说,「我好冷……」

柳建国浑身颤抖,想要往前走,却被宋明远死死拉住。

「别过去！那不是你儿子！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那是鬼！」

白衣人开始往前走,每走一步,脚下就冒出一朵白色的火焰。

火焰燃烧着地面,留下焦黑的脚印。

「他们要来索命了！」有人哭喊着往回跑。

但白衣人的速度很快,瞬间就追上了最后面的几个人。

他们伸出苍白的手,抓住那些人的脖子。

被抓住的人立刻停止了挣扎,眼睛变得空洞,身体开始腐烂。

不到十秒,就变成了一具干尸。

人群彻底崩溃了,四散奔逃。

我拉着我爹往家里跑,身后传来无数惨叫声。

### 15.

我们躲进屋里,关上门窗。

但那些白衣人好像知道每家每户的位置,挨家挨户地敲门。

咚咚咚——

咚咚咚——

敲门声整齐划一,让人头皮发麻。

我爹抓着菜刀,守在门口。

我妈躲在角落里念经。

我站在窗边,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。

柳小宝站在我家门口,歪着头,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窗户。

「姐姐……」他说,「开门……」

「我好冷……」

我屏住呼吸,不敢出声。

突然,门被撞开了。

不是柳小宝撞的,是柳建国。

他满脸是血,踉跄着冲进来,身后跟着三个白衣人。

「救我！救救我！」他哭喊着。

我爹想要关门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
白衣人冲进屋里,抓住了柳建国。

柳建国发出最后一声惨叫,身体迅速干瘪,变成了一具干尸。

然后,那三个白衣人转过头,看向了我们。

### 16.

我闭上眼睛,等待死亡。

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。

我睁开眼,发现那三个白衣人停在了原地,一动不动。

他们盯着我,准确地说,是盯着我脖子上的东西。

那是一块玉佩,我妈在我小时候给我戴上的,说是保平安的。

「你身上有她的气息。」柳小宝突然说。

「谁？」

「云姑。」

「这块玉佩……」我摸着脖子上的玉佩,「是云姑的？」

我妈突然开口:「对,是她的。」

「妈？」

「其实……」我妈叹了口气,「云姑是你外婆。」

我愣住了。

「一百年前,云姑用自己的血封印了井,但她没有死,只是变成了半人半鬼的存在。」我妈说,「她一直在守着这个村子,防止有人再次打开那口井。」

「她生了一个女儿,就是我妈。」

「而我,是她的外孙女。」

「所以你也是她的后代。」

我的脑子一片混乱。

「那为什么她要跳进井里？」

「因为她知道,只有她的血,才能真正封印那口井。」我妈眼眶泛红,「她用自己的命,救了全村人。」

「包括你。」

白衣人听完,慢慢退后了几步。

「云姑的后人,我们不能动。」柳小宝说,「但其他人……」

他转身,走出了屋子。

外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
### 17.

到了天亮,村里死了一半的人。

剩下的人,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。

警察来了,但他们看到那些干尸,也吓得说不出话。

「这……这是什么情况？」警察队长颤抖着问。

宋明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。

警察队长听完,沉默了很久。

「你是说,这个村子一百年前和阴间做了交易,现在阴间来索债了？」

「对。」

「那怎么办？」

「献祭。」宋明远说,「按照规定,必须献祭三十六个孩子,才能保全村人平安。」

「但现在村里只剩下十几个孩子了。」

「不够。」

警察队长脸色惨白:「那就是说……」

「对,我们都要死。」

人群陷入了绝望。

我突然想起了什么,问宋明远:「你说献祭三十六个孩子,有没有说必须是村里的孩子？」

宋明远愣住了。

「没有……」

「那如果我们去外面找孩子呢？」

「你疯了？」我爹瞪着我,「那是杀人！」

「可如果不这样,我们都得死！」有人立刻附和。

「对！与其我们死,不如让外面的人死！」

「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们！」

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暴露无遗。

我看着这些人,突然觉得很陌生。

### 18.

「不行。」我坚定地说,「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做。」

「那你说怎么办？」有人质问我。

「我去找云姑。」

「她都死了,你去哪找？」

「她没死,她只是变成了井里的守护者。」我说,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。」

我不顾众人的阻拦,跑到了村口。

老槐树依然茂盛,遮住了整个井口。

我跪在树下,大声喊道:「外婆！我知道你能听见！求你告诉我,怎么才能救这个村子！」

没有回应。

我一遍遍地喊,喊到嗓子沙哑。

终于,树干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。

是云姑。

「孩子……」她的声音很虚弱,「你不该来……」

「外婆,求你告诉我,怎么才能破除这个交易？」

「破除不了……」云姑叹息,「当年村里人用三十六条人命换来的富贵,欠下的债,必须用三十六条人命来还。」

「那如果……」我咬咬牙,「如果我用自己的命,能不能代替那三十六个孩子？」

云姑沉默了。

「可以。」她最终说,「但你会永远困在井底,永世不得超生。」

「我愿意。」

「清音！」我爹冲了过来,「你在说什么！」

「爹,这是唯一的办法了。」我转过身,看着他,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被杀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而且,我是云姑的后人,我的血比普通人更有效。」我笑了笑,「说不定,我还能彻底破除这个诅咒呢。」

我说完,纵身跳进了井里。

### 19.

井底一片漆黑。

我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,周围传来无数哭喊声。

终于,我落在了一个坚硬的平面上。

睁开眼,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。

四周堆满了白骨,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祭坛。

祭坛上,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。

他转过身,露出一张苍白的脸。

「你来了。」他说,「云姑的后人。」

「你是谁？」

「我是这场交易的执行者。」黑袍人说,「一百年前,是我和青石村的人签订的契约。」

「现在,契约到期了,我来收债。」

「如果我用自己的命代替那三十六个孩子,契约能不能终止？」

「可以。」黑袍人点点头,「但你确定？你会永远困在这里,承受无尽的痛苦。」

「我确定。」

「很好。」黑袍人伸出手,「那就把你的血,滴在祭坛上。」

我走到祭坛前,咬破手指,让血滴落。

血落在祭坛上,立刻燃烧起来。

20.

火焰不是红色，而是惨绿色，像鬼火。

我的血液滴在上面，并没有被烧尽，反而成了燃料，让火越烧越旺。

我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正在被一点点抽走，皮肤变得干瘪，头发也失去了光泽。

祭坛周围堆积如山的白骨开始震动，一个个骷髅头从骨堆里滚落，眼眶中燃起和祭坛上一样的绿火。

「不够……还不够……」黑袍人贪婪地看着我，「一个人的命，怎么能和整个村子的富贵相比？」

我心中一凛：「你什么意思？你说过我的命可以代替那三十六个孩子！」

「我是说过。」黑袍人发出嘶哑的笑声，「但你以为，这交易只是为了那三十六个孩子的命吗？」

他张开双臂，整个空间都在震动。

「一百年前，他们用三十六条人命，换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。但契约里写得很清楚，百年之后，利息要翻倍。」

「利息？」

「没错。」黑袍人指着我，「你只是开启祭坛的钥匙。一旦祭坛完全启动，整个青石村的活人，都会成为我的养料。」

「那些元宝上的『长生』二字，你以为是刻给谁看的？」他狂笑着，「是刻给我自己的！我用你们的阳寿，换我自己的长生！」

我终于明白，从一开始，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。

所谓的阴债还阳财，不过是他为了收割生命设下的陷阱。

村民的贪婪，成了他最好的武器。

而我，这个自以为是的救世主，亲手为他开启了通往地狱的大门。

绿色的火焰已经蔓延到我的脚下，无数只枯骨手臂从地面伸出，抓住了我的脚踝。

我的意识开始模糊。

21.

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，一道温柔的光芒笼罩了我。

脖子上的玉佩发出了温润的光，将那些枯骨手臂隔绝在外。

「孩子……」

是云姑的声音。

她的身影在我面前缓缓浮现，不再是井口那模糊的脸，而是一个清晰、慈祥的老人模样。

「外婆……」我虚弱地喊道。

「傻孩子，你怎么这么傻。」云姑心疼地看着我，「你以为牺牲自己，就能解决问题吗？」
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
「这个契约的力量，源于人心。」云姑说，「只要贪念还在，它就永远不会消失。」

「那怎么办？」

「破掉它。」云姑的眼神变得坚定，「用你的血，和我留给你的力量。」

她伸出手，点在我的眉心。

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，被抽走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恢复。

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
「你的血，是守护者的血，不是祭品。」云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，「去吧，孩子，结束这一切。」

她的身影渐渐变淡，最后化作一道光，融入了我脖子上的玉佩。

我睁开眼，眼前的世界不再一样。

我能看到黑袍人身上缠绕的黑色怨气，能看到祭坛下无数挣扎的灵魂。

那些都是一百年来，被这个契约吞噬的生命。

「你做了什么！」黑袍人惊恐地看着我。

我没有回答，只是抬起手，用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。

那是我从未学过的东西，却像本能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。

「以守护之名，敕令——破！」

金色的符咒飞出，直接打在了祭坛上。

22.

祭坛剧烈震动，绿色的火焰瞬间熄灭了一半。

黑袍人发出一声惨叫，身上的黑气被震散了不少。

「不可能！你只是个凡人！」他怒吼着，朝我扑来。

我没有躲闪，任由他掐住我的脖子。

他的手冰冷刺骨，但我感觉不到任何痛苦。

相反，我看到他身上的黑气正在通过他的手，疯狂地涌入我的身体。

「你……你在吞噬我的力量？」黑袍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
「这本就不是你的力量。」我冷冷地说，「这是你从无数生命中窃取来的。」

我抓着他的手腕，用力一拧。

黑袍人的手臂瞬间化为飞灰。

他惊恐地后退，想要逃离。

但整个空间都被金色的符咒封锁，他无路可逃。

与此同时，村子里。

我爹和宋明远正焦急地守在井边。

他们看到，那棵巨大的槐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，树叶纷纷落下，变成了灰烬。

「清音……清音出事了！」我爹哭喊着想跳井，被宋明远死死拉住。

「别冲动！」宋明远喊道，「我们现在要做的，不是去送死，是帮她！」

「怎么帮？」

宋明远大声说，「我们必须消除我们的贪婪！这个诅咒因贪婪而起，也必须因贪婪而终！」

他转身对身后瑟瑟发抖的村民们喊道：「把你们拿到的所有金元宝都拿出来！烧了它们！」

23.

村民们犹豫了。

那些可是金子啊。

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！」宋明远怒吼，「想活命的，就照我说的做！」

他第一个跑回家，抱出了他爹留下的那个装元宝的箱子，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村中央燃起的篝火里。

木箱被点燃，里面的金元宝在火光中发出诡异的光。

我爹也跑回家，把我埋在树下的那两个元宝挖出来，扔进了火里。

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行动。

他们把那些带来灾祸的「财富」一件件扔进火里。

随着元宝被火焰吞噬，井底的我感觉到，黑袍人的力量正在迅速衰减。

「不！住手！」他痛苦地嘶吼着，「那是我的力量！我的长生！」

「你的长生，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。」我一步步走向他，「现在，该还了。」

我每走一步，脚下就生出一朵金色的莲花。

莲花绽放，净化着周围的怨气。

那些被困在祭坛下的灵魂，一个个被解放出来，化作点点星光，向我鞠躬致谢，然后消失不见。

其中，我看到了柳小宝，还有其他死去的孩子。

他们对我笑了笑，也化作了星光。

24.

「我跟你拼了！」

黑袍人眼看大势已去，发起了最后的攻击。

他将全身的黑气凝聚成一把长剑，朝我刺来。

我没有躲。

就在长剑即将刺中我的时候，我脖子上的玉佩发出一道强光，形成一个护盾，挡住了攻击。

长剑寸寸碎裂。

黑袍人被反噬的力量震飞，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
祭坛上的绿火已经完全熄灭，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火焰。

火焰中，浮现出三十六个孩子的身影。

他们不再是面目狰狞的厉鬼，而是恢复了生前的模样。

他们手拉着手，围住了黑袍人。

「还我命来……」

「还我命来……」

稚嫩的声音，此刻却充满了审判的力量。

黑袍人惊恐地看着他们，身体开始一点点瓦解。

「不！我不想死！我追求了千年的长生！」

「真正的长生，不是窃取。」我走到他面前，平静地说，「是守护。」

我伸出手，按在他的头顶。

金色的火焰瞬间将他吞噬。

他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，然后彻底化为了飞灰。

25.

随着黑袍人的消失，整个空间开始崩塌。

祭坛碎裂，白骨化为尘土。

我感觉身体一轻，失去了意识。

当我再次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井底。

井壁上长满了青苔，但不再有腐臭的味道。

一缕阳光从井口照下来，温暖而明亮。

「清音！」

「清音醒了！」

井口传来村民们的欢呼声。

一根绳子被放了下来，我爹和宋明远把我拉了上去。

我看到，村口那棵枯萎的槐树，竟然重新长出了嫩绿的枝叶，比以前更加茂盛。

阳光下，整棵树都散发着勃勃生机。

村子里的阴霾一扫而空。

我爹抱着我，老泪纵横。

村民们围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。

「对不起，清音……」

「是我们错了……」

我摇摇头，笑了。

一切都结束了。

26.

诅咒解除了。

村里死去的人，再也回不来了。

但活着的人，都得到了救赎。

柳建国没有死，他在最后的混乱中被我爹救了下来。

他失去了儿子，疯了一段时间，但在诅咒解除后，他奇迹般地清醒了。

他跪在我家门口，磕了三个响头。

「清音，对不起。」他说，「谢谢你。」

我扶起了他。

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，活着的人，还要继续往前走。

警察再次来到村里，但他们找不到任何超自然现象的证据。

那些干尸，都变成了普通的尸体，法医鉴定为急性心力衰竭。

老井也被彻底填平了。

在宋明远的建议下，村民们在井口的位置，建了一座小小的祠堂。

里面供奉的，不是神佛，而是一个无名的牌位。

上面写着——「守护者云姑之位」。

27.

半年后，青石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
我没有离开，而是选择留了下来。

我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，帮助村民们改良土壤，种植新的经济作物。

村子里的生活一天天好了起来。

我时常会去那座小祠堂坐一坐。

祠堂前的那棵老槐树，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，为整个村子投下一片荫凉。

我知道，外婆一直在看着我们，守护着我们。

那天下午，我正在树下看书，村里的小孩跑过来，递给我一个红彤彤的果子。

是槐树结的果，甜丝丝的。

「清音姐姐，吃果子！」

我笑着接过果子，咬了一口。
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，暖洋洋的。

我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冠，仿佛看到了外婆慈祥的笑脸。

贪婪是深渊，但人心向善，终能迎来光明。